清晨六点半,珠山区南山路飘着拌粉的香气,穿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走过斑驳的瓷窑外墙。拐角处卖绿豆汤的大婶认得这些孩子的校徽——那是本地就业率排名前三的景德镇七中的学生。她总会嘟囔一句:“这些伢子,将来怕是都要进瓷厂做设计的。”

江西省景德镇市珠山区高中就业率排名前十

珠山区的高中就业率排名从来不是一张冷冰冰的表格。在景德镇这座以瓷立命的城市,就业率背后缠绕着青花瓷般的独特纹路:有的学校靠着百年窑火传承绑定本地企业,有的则借助跨境电商浪潮把学生推向南洋市场。排名第十的昌河中学去年突然跃升第四,只因与一家智能陶瓷传感器企业建立了定向培养协议——这家企业的创始人正是该校2005届毕业生。

瓷都的就业逻辑从来不同于北上广。在景德镇陶瓷大学附属中学的实训车间里,十七岁的李雯正在用3D扫描仪复刻明代青花瓷纹样。她的手机里存着去年毕业学长的工资条:入职本地数字瓷艺工作室首月收入6800元,比去深圳电子厂的同班同学多拿2300元。“老师教我们看釉料配方比就像程序员看代码,”她擦着手上的高岭土粉末说,“这种技能珠山区以外的人根本看不懂。”

深度拆解这份排名,会发现瓷都就业生态的微妙分层。排名稳居前三的学校有个共同特征:都将《陶瓷工艺学》列为必修课。景德镇一中的校企合作名单里藏着许多隐形冠军企业——专攻特种陶瓷的贝汉美陶瓷,给航天器提供隔热材料的海川新材料,这些企业每年会提前半年锁定釉料配比成绩前30%的学生。而排名第六的十九中另辟蹊径,他们的学生大多流入陶瓷跨境电商领域,去年毕业生里有人把仿古瓷茶具卖到东南亚,单月佣金突破五万元。

就业率数字背后藏着瓷都特有的代际传递。在建国瓷厂下岗再就业的刘师傅,如今把女儿送进了就业率排名第二的景德镇五中。“她学的陶瓷数字化修复,和我的手工拉坯根本不是一回事。”他摸着工作室里斑驳的煤烧窑炉说道,“但客户认这个传承谱系,就像故宫认官窑底款。”这种父辈资源与新兴产业的重叠,使得珠山区高中的就业报告总带着窑火般的温热——数据显示,父母从事陶瓷行业的学生,留景就业率达到73%,远超其他群体。

当我把排名数据递给景德镇陶瓷商会副会长时,他指着排名第七的竟成中学笑出声:“他们校长去年把实训基地设在陶溪川文创街区,让学生给直播电商写产品故事。现在毕业生能拿到销售额提成,这算就业还是创业?”这种跨界融合正在重塑就业率的定义。有学生用陶瓷3D打印技术做珠宝设计,有学生把碎瓷片做成NFT数字藏品,他们的社保可能缴纳在景德镇,但收入来源却分布在上海、杭州甚至旧金山的数字平台。

夜幕降临时,陶阳南路的陶瓷市集亮起暖黄灯笼。几个刚毕业于排名第九的群星中学的年轻人,正在用英语向外国游客推介熔铜瓷画工艺品。他们的劳动合同签在本地陶瓷作坊,但收入构成包含外汇结算的销售提成。这种新型就业形态像釉中的钴料,正在传统就业率统计表格上晕染出难以界定的色块。

这份带着瓷土气息的就业率排名,最终指向一个更锋利的问题:当景德镇申报“世界瓷都”进入关键阶段,当智能陶瓷芯片开始替代传统坯体,珠山区的高中教育究竟是在培养流水线上的画坯工,还是在孕育能重新定义“陶瓷就业”的新物种?就像那位在陶溪川用AR技术复原古窑的年轻人所说——“我的劳动合同写的是‘陶瓷数字化工程师’,但奶奶始终认为我是个烧窑的”。或许下一次排名时,该有学校敢把学生送去硅谷的陶瓷实验室,看看那些调制釉料配比的双手,能否搅动太平洋彼岸的就业潮汐。